“……太宰先生?”
……
明明是夏天,外面却是灰蒙蒙的,像是要下雨了一样。
也对,夏天不仅存在着炙热的太阳,闷热窒息的暴雨也随时会落下。
你依靠在床头,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,看向了坐在床边的太宰治。
一如既往俊秀的青年,那双多情的眼眸凝望着你,仿若永不改变的誓言,脸上清浅的笑意犹如初夏的微风,带着轻薄的热量。
这是一张只要微微卸下心房,就会被轻易蛊惑的脸。
面对着他,你总觉得像是面对一场永不落幕的舞台剧,他是不会出现在舞台之外的男主角。
伪装的假面完美又厚重,如同密不透风的墙,什么情绪都不会从墙隙里透出来半分。这样的无力感,让你感到厌倦。
“……是太宰先生救了我吗?”
围绕于你周身的脆弱感让太宰治怀疑,也许在下一秒钟,你就会随着横滨的海风消失。
“……如果我说是呢?”
“我会讨厌你。”
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瞬间,你就说了出口。
轻飘飘的语言没有重量,却直戳人心。
那不知真假的笑意似乎在一瞬间出现了裂痕,难过的情绪像黑色的雾气从缝隙间渗透出来,但很快又消失了。
快得让你以为只是你的错觉而已。
“那不就只剩唯一的答案了嘛。”他稍微前倾了身体,鸢色的双眼凝视着你,仿佛你是他的唯一。
他是完美的猎手,眼皮轻抬间,多情的鸢色眼睛就可以极其轻易地俘获女孩们的芳心。你听着动人的情话像珍珠一般,从他微微勾起的唇间吐露出来。
哪怕知道是假的,你还是有那么一瞬间,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间,产生了自己被他深爱着的幻觉。
轻轻垂下眼睫,你回避了他的视线。透过含糊不清的暧昧表象,你似乎已经靠着虚无缥缈的直觉知道了问题的答案。
“……为什么不让我死掉?”你的心脏空空的,像是一起被幸太吃掉了一样。
或许,已经被吃掉了啊……
这么想着,你那薄薄的心脏的外壳也因为痛苦的利刃开始要碎掉了。
心是笼中之鸟,极力挣扎着。
爱……
太宰治知道这不会是你想听到的回答。他低低地笑了,像是山音的回响。
“橘香小姐……想让我怎么回答呢?”
又是这样,和他的对话总是让你感到无力,你微微蹙起了眉。
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。
你再度看向窗外,陷入了迷茫。
如果死掉就好了,不管是回到现实世界还是其它的……
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结果了。
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?……
你掉进了看不见尽头的陷阱里,一直在下坠。找不到问题的答案,也找不到出口。
你已经不愿再去思考幸太对你的爱是真实还是虚假了。反反复复的猜疑已经把你折磨得筋疲力竭。
红色的退出键在界面上越发醒目起来,可你连按下的勇气都没有。
离开的勇气早在开口让幸太最后一次吃掉自己时就耗尽了,现在的你,早已失去了这样的勇气。于是你只能停留在原地反复鞭笞着自己。
眼泪扑簌簌地从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里滚落下来,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,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。
好冷……身体像是浸泡在极寒之地的冰水里,冷得你开始细细地发抖。
无论是谁,请抱抱我吧。
你开始眷恋起人类温暖的体温。
你想要靠近身边的人。
“太宰先生,可以抱抱我吗?”你轻轻抬起头,泪水从脸颊滑落,你隔着水汽看向眼前的男人,只看到模糊的深浅轮廓。
淅淅沥沥的雨声拍打在玻璃上,发出轻微的响声,像是鸟的喙在啄吻着玻璃。
下雨了。
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,你被抱住了。
视线里只看得到深色的衣物,你瑟缩了一下,随后将柔软的面颊依偎了上去,伸手环抱住了他,越收越紧。
好温暖……
眼泪濡湿了太宰治的外衣,留下了深色的水痕。你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,噗通噗通。
……这是我的心跳吗?
大脑黏黏糊糊地在思考。
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,你仿佛产生了心脏因对方而跳动的错觉。
……
“太宰先生,可以抱抱我吗?”
太宰治垂下眼,看着你水光氤氲的眼睛。眼睫遮住了光线,鸢色的眸子无限接近黑色,悲哀的情绪像灰色的纱网笼罩了他。
多么可笑啊……自己的心。
你随意的一句话可以轻易让他感到针扎般细密的疼痛,也可以让那颗没用的心陷入甜蜜的沼泽,就像……
你控制着太宰治内心的开关一样。
室内很安静,只听到窗外下雨的声音。
迟迟得不到回应让你委屈地垂下眼睫,泪水随着动作滑落了下来,晶莹剔透。
太宰治发出了极低极低地一声叹息。
果然……还是做不到啊……
这么想着,他俯身抱住了你。
你的拥抱,像是纤细柔软的菟丝子,在一点一点收紧。身体与身体的距离变得更加贴近,仿佛心也跟着紧密相连了起来。
伪装真心的高手,也没办法再伪装自己的心了。紧密的拥抱让他能感受到你心脏跳动带来的细微震动,像是呼吸声,像是雨声,浸入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,留下酥酥麻麻的余韵。
于是他柔软的,蜜糖般的心脏也跟着慌乱地加快了跳动。一下一下,像是要冲破肋骨融化到你可爱的心脏里。担忧像被热气蒸发了一样,轻轻的,飘飘的。
这么大声……橘香小姐肯定也听到了吧……
苦涩的,悲哀的情绪通通消失在这个拥抱里。从未有过的名为「幸福」的物质从心脏产出,传遍全身。
在拥抱着你的时间里,太宰治仿若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这个世界,如同虔诚的信徒第一次听到圣音的降临。
远处的青山,高洁的天空,灯火下的渔船……
还有,可爱的你。
明明是安慰你的拥抱,某人却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幸福。
只不过,你只是个贪恋温暖正在悲伤的笨蛋,什么都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