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未济看一眼萧雒棠，却拒绝了：“你不必担心。”

这不用担心说的是什么，萧雒棠自然听懂了。看一眼萧问之，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情谊，叮嘱一句“少说两句”便离开了。

方未济目送萧雒棠出门，听见他离开院子，便立刻发问：“衍天宗既然以正天命为己任，为何放任萧雒棠纵容迴天阵成型？”

“雒棠没跟你说吗？”萧问之眨眨眼睛答道，“背着他问我，那肯定是没跟你说。其实他不说也能理解，毕竟你不是衍天宗门下。蓬莱岛虽然受了点影响，但也不至于这么关心吧，连迴天阵都想起来了。你似乎还知道一些细节的样子，照说雒棠不该多嘴，难道你跟踪他？还是他做事的时候没有避开你？不应该吧，他一向有分寸的。”

方未济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与萧雒棠的关系。

“算了，不要紧。我看雒棠挺照顾你，他可从没跟我说过'少说两句'这样的话。啧啧，他肯定是栽你身上了，这一劫看来化不去了。”萧问之打量方未济，说道，“以我看来，你本该有一死劫，现在却出现生机。即使不是雒棠主动插手，多半也与他脱不开关系。不过我得提醒你，这世上的规则是讲究代价。”

方未济对死劫二字并无反应，反倒是最后一句话让他想到些什么：“萧雒棠没有幼时的记忆，那是什么代价？”

“这说来话可就长了。当年九州使带他回宗门，是因为他与宗门模糊的联系。之所以说模糊，是因为不论九州使还是我师父，推演的结果只是他似乎与宗门有纠葛。只有一个很模棱两可的结果，这是很不寻常的。”萧问之说得详细，他算得这个蓬莱弟子是萧雒棠的应劫之人，两人看来又关系亲密，对于萧雒棠的事，自己多说一些并无不可。至于萧雒棠临出门时交代的“少说两句”，早已被抛诸脑后。

“雒棠没有以前的记忆，是因为九州使推算之中察觉到他的特殊时，他家中变故已生。具体情况你去过金水镇，想必比我要了解。”

“细节我了解不多，不过他是死过一次的人。”萧问之总结似的说了这么一句话，却没有解释。

这话方未济听懂了，萧雒棠的记忆，就是他活过来的代价。只不过，这个“死而复生”的细节，恐怕没人能告诉他了。

“我需要知道问题的答案。”

萧问之却没接茬，而是说道：“你并不在意自己的死劫，即便是我宗弟子也未必都能如你坦然。从你的面相和命数来看，不该是执着于答案的人，为什么要问不该知道的事呢？”

方未济沉默下来，听到萧问之继续说：“你这个人本来命数平庸，平淡一生也就过了。偏偏你离开蓬莱入世，该着你是雒棠的应劫之人，真是平白搅扰一池春水。不该你知道的事我可不敢乱说。”

“我既然已经在这里，就不必说平淡与否。”方未济语气却坚定，“萧雒棠有事瞒我，凡事若不细致调查了解，断无成功把握。天命一事，萧雒棠不说，我无从得知。你若不说，焉知将来不会带来不可知意外？”

萧问之还挺意外：“你很会狡辩呀。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，迴天阵原本就是我宗归正天道的途径之一。之所以不是首选，是因为它本身的变数与条件太过复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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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王宅有李倓的冤魂出没。这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长安城大街小巷，隐元会的能量可见一斑。

府衙的人将信将疑，又收到消息称李重茂在十王宅，为了见李倓的魂魄一面。虽然消息十分荒诞，可涉及的二人俱是谋逆大罪在身的前皇室成员，官员不敢轻慢，派了大半巡检兵力围住十王宅所在的两坊，却被凌雪阁弟子传阁主令拒绝搜查。

萧雒棠和方未济大摇大摆的穿着宗门特有服饰进了兴宁坊，离目的地还有几条街的距离就被凌雪阁弟子拦住了去路。二人也不多话，有人拦路直接动手，皓翎在空中协助，也不多纠缠，一心往目的地赶去。

唐奕宸给的地图只标注了宅子，没有确切的地点，想来隐元会的人到底没能渗透进凌雪阁。萧雒棠与方未济的任务就是在宅子里闹出最大的动静，最好是闹得巡检不得不进来，场面越是混乱，越方便尹青羲与萧问之趁机找人。

方未济与萧问之聊过后，对萧雒棠的所作所为会想得更多一些。仅凭他们两人深入凌雪阁看守的宅院，哪怕只是闹出动静也绝非易事，但知道萧雒棠与隐元会有联系，方未济便没有回绝。

待到宅院门前，萧雒棠稳稳站定，方未济并肩而立却仍让皓翎在空中戒备。

二人周围近二十名凌雪阁弟子，只有几个是从一开始就追踪他们过来的。萧雒棠内心感慨其行动有序，面上仍云淡风轻，扬声道：“听说建宁王冤魂在此徘徊，在下受人之托，想问些事情，能否通融一二？”

方未济虽然知道这不过是随便说说的废话，却还是忍不住腹诽一句有病。周围的凌雪阁弟子无人理会，七八个人由三个方向出手，萧方二人被迫应战。

萧雒棠敢来闯这里也不是全无准备，避开链刃的同时掷出多个纸人，全力催动役使扰乱视线，见缝插针得聚灯魂成局。方未济知道他布阵局不易，帮他挡下不少攻击。

包围二人的凌雪阁弟子中，有一人是那日协助萧雒棠救人的弟子，对他的手段有些了解，见他手中动作，忙向其他人示意。原本没有行动的人便也出手，如此一来，萧雒棠与方未济二人顿时左支右绌起来。

萧雒棠控制役使拦下攻击，却被打断了凝魂，突然向身后的方未济小声说了一句：“等把赵姑娘救回来，你得陪我再去一次南曲。”

方未济横伞挡开链刃，一掌劈出，掌风暂时阻人一时，腾出空来疑惑道：“为何？”

链刃接二连三，几乎不给二人喘息时间，萧雒棠反而话匣子不停，引爆一名役使后，手中再次结印凝魂，嘴上却笑说：“我琢磨着，咱们把上次没做完的事做完呗？”

方未济闻言险些被身侧链刃命中，堪堪避开后听不出情绪地回道：“闭嘴。”

萧雒棠还是不以为意，手中凝出灯魂后，踏星化云跃至空中，将灯魂安置入位，宅邸半个院子都被框入其中。方未济撑伞御空，指挥皓翎振翅扬风以掩护二人。便在此时听到萧雒棠一句：“难道你不想？”

方未济没说话，眼下的情况由不得他想那些事，萧雒棠肯定也知道严峻才故作轻松说这些。他们的手段即将穷尽，却还是低估了凌雪阁的守卫，并没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。

“你说他们是抓人还是杀人？”萧雒棠结最为复杂的手印，环顾四周却语气轻快。

方未济皱眉正要回答，被袭来的链刃卷住脚踝，立时失去平衡被拉向地面，忙招呼皓翎，抓住鹰爪脱逃。

皓翎抓住方未济再腾空，被四五条链刃攻击，不得不避其锋芒。此时一名凌雪弟子跃起攻击方未济，后者担心伤及皓翎立刻松手。

萧雒棠便在此时结印完毕，天引流火。凌雪阁众弟子一时惊异，但很快反应过来，避开落石的同时，仍未放弃对萧方二人的攻击。

方未济上次是听说引天火一事，眼下亲见，不由震惊得看向萧雒棠。后者却没有闲心，在长安城里引动天火流诛，这是他最不想用的办法。但这也是唯一能达成二人目的的办法，由不得他多想。

“快走。”萧雒棠厉声疾语，“巡检一定会进来，再不走就走不了了！”

方未济不太懂在长安城引动如此天象会有什么影响，但任谁见天火突降，怕都不会当作小事，听到萧雒棠的话，立刻原地腾跃抓住皓翎爪腕离开。

凌雪弟子见二人欲走，立刻试图近身，继而被萧雒棠放出的役使稍阻，眼见萧雒棠向坊外疾驰，却听院中传来呼声：“不好了！太子遇刺！”

这一嗓子，让众凌雪阁弟子放弃追捕二人的计划，立刻前往查看，只派出两个人追踪萧方二人行迹。

凌雪阁乃是李隆基所建，不过就是为守住李唐皇室，太子便是这其中万万不可出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