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未济将发冠端正戴好,扫一眼萧雒棠:“那布包疑点重重,什么人送来?怎么送来?送来给谁?那里面的绢花是什么来历?阵图又是从哪里得来?送来的目的是什么?是你突然变成了傻子还是有意隐瞒,我分得清。”
穿戴整齐的方未济恢复了寻常冷冷清清的模样,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,让人无法将他和方才那个柔软诱人的模样联系起来。围观了蜕变全程的萧雒棠尚不及回味,便被一连串的问题问了个措手不及,半晌没能反应。
方未济只当萧雒棠是在思考如何隐瞒,便换上严肃的表情说道:“你不必想着隐瞒,此事我已身处其中,断无半途而废的道理。倘使知道得足够全面,或许能找到应对方式。”
“咳,未济可冤枉我了。没想着瞒你,只是没想好怎么说罢了。”萧雒棠回神过来坐回桌边,恢复惯常的玩世不恭模样,敲敲桌子另一边,示意方未济坐过来。
“也不必想着说三分留七分,你知道的都告诉我。”方未济顺势坐下,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。
萧雒棠微微蹙眉,方未济今天似乎有些不大一样,面上清清冷冷的却颇有统揽全局的气势。压下心中的疑惑,没提卜算的事,开始解释前因后果:“敖龙岛是中原一条重要龙脉龙头,它的坍塌导致这条龙脉产生异变,山水发生改变,天命随之受到影响。人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地势的改变影响的却不止是一个地方。这样说你能想到归墟为什么会异常了吗?魂魄的归处是归墟,如果归墟中有魂魄逃逸,你猜会有什么结果?还记得那只异兽魂吗?异兽之所以称为异兽,就是因为现如今已经不常见甚至见不到,它们绝迹许多年,你说魂魄会从哪来?”
“可东海之中仍有海兽蛰伏。”方未济明白萧雒棠话中含义,却不认为陆上的异兽都已消失。
萧雒棠摇头:“东海之上,人迹罕至。中原也罢、巴蜀也好,甚至百越西域,可有无人之处?诸怀的兽魂想来是归墟逃逸的一员。我们在魂墟时,我曾试着唤起诸怀——当时没来得及跟你说——它反馈给我恐惧。那座塔下的东西能令异兽魂恐惧,我想不出会是什么,更强大的异兽魂魄?但那座塔是魏晋样式。”
“你是说归墟早已异变。”方未济语气很平静,“敖龙岛的坍塌,只是加剧这种异变,使它剧烈到让我们察觉?”
“未济还是那么聪明。”萧雒棠由衷地赞叹,“归墟的异变和天命的异变,我无法判断先后。但你告诉我秦始皇派出去的童男童女有人活下来,可他们本不该存在,这约莫就是天命异常的开端。归墟中的魂魄逃逸后被镇压在幽都魂墟,在时间上便能够解释。”
“不过这些是无法证实的推测,但结果来看,想必无差。至于那布包,绢花上有赵家的家徽,我见赵家唯一的后裔戴过那个样式的绢花,原本赵姑娘应该在宗门,但她被东瀛阴阳师带走了。”萧雒棠突然将话题换到方未济的问题上,让方未济一时不太适应。
“你接到寻找的命令了?”方未济试探着问。
萧雒棠再次摇头:“没有。掌门师兄只是告知我此事,并未下令寻找。反而送来阵图和绢花的人,倒像是在勾起我寻找赵姑娘的念头。赵家祖上与我宗颇有渊源,他家的血脉之力也源自我宗,现在看来,或许也是天命异常的结果之一。赵家是九天之一,能拿到布包里那些消息的人,九天之中也只有隐元会一家能做到。只是他们为何将东西送到这里,我却不太懂。”
“送给谌姑娘,就是送给世家联军。但世家中人未必解得其中含义。”方未济补充道,“你口中的那个山川大阵我不懂,但金水镇那边的阵法,却是多年经营的结果。”
“不错,那偷天阵也是其中之一。这大阵是多个小阵法构成的。所以嫌疑最高的,不是谢采、不是洛青、甚至不是东瀛人。”
“是那群从秦朝活到现在的孩子。”方未济接下萧雒棠的话,算是告诉他自己一直跟着他的思路。
室内一时陷入沉默,二人各怀心思。
到此为止,方未济到中原的任务基本已经有了结论,可以说任务超量完成。但他断不会就这样离开,可这消息需要传回宗门。
萧雒棠这时不再试图让方未济远离这个局势,便没有想到方未济本是可以返回蓬莱却没有离开这一层。此时他满心想的是方未济在哪会遇到危险,该怎样避免。
“师兄!起来了吗?”谌九韶叩响房门打破沉默,萧方二人这才注意到窗外阳光渐强,已是卯时末。
方未济站起来去开门,身形正巧挡住萧雒棠,没让谌九韶看见。
“不愧是师兄,这么早就起来了。下楼吃早饭吧,吃完好出门。”谌九韶退后一步等着方未济出门,却见后者没动,又补充道,“刚才叶公子去叫萧公子,不过没找到人,我看咱们下楼等他吧。”
方未济还没说话,屋里的萧雒棠站起来走到门口,站在方未济身后说道:“吃饭这么重要的事,我怎么可能缺席呢?”
谌九韶没想到一大早在方未济屋里看见萧雒棠,是又出了什么事吗?这么想着,便也这么问了。
萧雒棠和方未济先后出门,没人回答她的问题。
走到楼梯边,方未济才疑惑地回头去看谌九韶:“怎么不走?”
萧雒棠看一眼方未济,向谌九韶暧昧地笑说道:“没什么,只是我跟未济有点要紧的私事要说。”
方未济看着得到答案满脸震惊的谌九韶,最终只是甩了萧雒棠一记眼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