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离开家乡，离开离家最远的县城，看见陌生的城市，心里莫名的有些惶恐。这不仅仅是对陌生之地的恐惧，更多的是，未来她将一个人面对未知的生活。

她真的是一个人了。

无依无靠。

司机师傅很好，知道她所遭遇的事情。也知道她不想以后与熟悉的人接触，所以特意将车上的其他人全部送到目的地之后，再转车，将她带到另外一个工业园区外面。

这里有几个工厂都在招人，位置离S市区也不远。

她其实没有准备好要做什么，只是从过年那些打工回来的亲戚口中，知道这里会有厂需要人。

她想着，等稳定之后再找工作。

但师傅给他安排好了，而且她知道，是四婶安排的，所以很放心。下车之际，她表示感谢，司机温柔的笑了笑：“都是你四婶交代的，以后想回家了，就打叔叔的电话，叔叔来接你回家。”

乔羽愣了一下神，她看着司机师傅，想起了远去的家乡。

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次回去。

回家。

司机师傅临走的时候，打了一个电话，笑呵呵的挂了电话后，告诉她已经交代好了，工厂觉得不错，想留下就留下，不想留再给她找其他的工作。对于人生地不熟的她来说，她目下接受了这份好意，去了里面一家电子厂工作。

她点了点头，正式的与师傅告别，拿着行李转身走向另一个未知生活。

工厂里面出来一位年轻的女人，看起来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，头发扎的十分利落，穿着一件蓝色短袖衬衫和黑色西装裤。她对着司机师傅打了一声招呼后，才领着乔羽进了工厂。

她叫张娜娜，是乔羽邻村人，一路上，张娜娜介绍着一些工厂里的情况。工厂主要是给国外客户做平板组装代加工业务，一天工作12个小时，两班倒，一个月800元，包吃包住。乔羽一路上都很沉默，只是偶尔应了几声，表示没有意见。

张娜娜介绍完后，带着她去了办公室，办好入职手续后。天色已晚，又带着她去了宿舍。

宿舍和她高中学校宿舍很像，六人间的房间，卫生间和洗衣服的地方在走廊的西边尽头。只是，这里的走廊，不知道是天色已晚，还是什么其他原因，乔羽走在走廊的时候，觉得走道很黑，远远的只看近尽头的窗户，冒着一丝光亮。

后来她才反应过来，学校的走廊虽然也很破旧狭长，但南边是没有封窗的，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。而这里，走廊两边都是房屋，只有两边有窗户。

让本就枯燥无味的电子厂生活，更添加一份压抑，在这里，他们只是工厂流水线上的一个机器，并不需要考虑生活与情绪。

那个年代，多的是没有什么文凭，没有什么工作经验，出来找工作的廉价劳动力。

宿舍只有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，其余四人，在休息或者还在上班。当张娜娜领着她进门的时候，屋里一片漆黑，还伴随着一股浓浓的浊气，说不上来，到底掺杂着多少气味才能如此。

“说了多少次，吃完的泡面、垃圾要扔，你们鼻子都堵了，闻不到啊！”张娜娜扯着嗓子吼着。

床上的人起身，顶着遭乱的头发，半坐在床上，脸有些浮肿，她打着哈欠抱怨：“又不是我弄的，都是宋娟干的，我们了多少次了，她又不听。我都快烦死了，不知道她一天到晚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，会不会搞出什么病来，传染给我。”

床上的人精神起来，很是不满的说道：“我要换房间，真的一刻都不想在这住了。”

张娜娜皱着眉头，一天到晚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，让她脾气火燥的厉害，虽然知道宋娟平日里总是跟着那些混混们，但眼前这位总是挑起是非，也不是一个好货，她板着脸骂：“就你一天天事多，要是不想干，可以立马收拾铺盖滚蛋。”

床上的李惠闭上嘴，要不是这家厂里的工资还算给的高，要不是她每月需要打钱回家，她才不愿继续呆在这里呢。李惠“切”了一声，倒在床上继续睡觉。

目睹着方才一幕的乔羽，心下明了，往后的日子，注定不会太平。

她的床铺是在刚才那位的对面上铺，上面堆满了东西。张娜娜看着杂物，满脸都是不耐烦，“现在没有空床铺了，你先将就住着，等有其他空床铺出来，我再给你换房间。我等会会和宋娟说一声，让她将东西收拾好。你先将东西放下，我带你去吃点晚饭。”

乔羽“嗯”了一声，她看见李惠侧过脸，瞥了她一眼，嘴角浮现一丝玩味，似乎在等待着一出好戏上演。

好戏并没有上演，因为在张娜娜的死死盯着下，刚下班回来的宋娟，拖着疲惫的身子，只能不耐烦，一脸怒气的将上铺上的东西一个个的收拾起来。

第二天，李惠问她，她与张娜娜是什么关系，为什么这么帮她。

乔羽如实回答，没有关系。李惠显然不相信。

这个问题，后来她也问过张娜娜，张娜娜告诉她，当时的她过于干净，与这里的生活格格不入，将她送入一个嘈乱的虎穴里，她有些于心不忍，想着能帮一时，便多帮一时吧！

显然，张娜娜并不知道，乔羽经历过什么。如果知道，她或许就能明白，这里对于她来说，已经很好，至少不用担心饿着，冷着。

只是，因为床铺的事情，她与宋娟的关系并不是很好。或许这么说，宋娟与这房间里的其他人关系都不是很融洽。

另外的三个人，其中两个是三、四十岁的女人，两个人来自偏远的大山，说的话，乔羽听不懂，都已经结婚，丈夫在附近工地上做工。平日里两个人相依为伴，并不多和他们交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