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到六点天就大亮。即便拉上窗帘,阳光还是能从缝隙里钻进来,这抹光亮正好照在汪时至脸上。
心头大事未定,汪时至早早醒来。但他没起身,旁边的人昨夜睡得不安稳,昨夜一直在翻身,约莫两个小时前才完全没动静,这会子睡得正熟。
时间尚早,汪时至不愿打扰到身侧人,即使醒着,也只是睁眼看天花板。
没过多久,一阵轻微的“铃铃铃”声音响起,包予恩眯着眼睛摸索,摸了老半天,找不出准确位置,只能起身,强行睁开眼睛,一看原来他把床头柜上的手机碰掉在地上,他弯腰去捡,却总是捡不起来,反倒把手机越推越远。
无奈之下,包予恩只能从床上下来。这下,终于把闹铃声关掉,人彻底清醒。
“十只汪,你可以醒了,我先去洗漱。”包予恩拍拍汪时至的肩膀,直到他回应,才转身去厕所。
汪时至本以为包予恩没那么快醒,想不到对方居然很自觉调了闹钟。
回想昨晚,汪时至从没想到这辈子自己居然会有装可怜的时候。
那时,包予恩以为他发烧,正着急忙慌的时候,他没头没脑地说自己想爷爷了。
直到上小学前,他的头发都是爷爷用吹风机吹干。上了小学后,他头发短了很多,好好擦一番,自然风一吹,就能干。但着急的时候,爷爷也会用吹风机帮他吹。
后来,他心血来潮,想帮爷爷吹头发。
爷爷很爽快地答应,每次给他吹头发,他都会眯着眼睛,像睡着一样,吹风机的声音一停下,他就会跟包予恩刚刚一样,立马清醒过来。
恍惚间,他在包予恩身上看到爷爷的影子,他和爷爷都是很好的人。
既然是好人,那答应他小小的请求不过分。
本来,他想趁机提出,没承想包予主动说:“想爷爷了,那一起去看看他。”
当时,他还以为自己听错,结结巴巴地又去问一遍,对方却轻拍他肩头说:“你早上跟我说想去的地方,就是墓园吧?这有什么不能去陪你去呢?只要你想去,我就陪你。”
得到肯定的答案后,对方还跟他说,早上就有些后悔没有一口气答应要陪他去他很想去的地方,觉得两个人因为这点小事闹别扭很不值当。
现在知道,当然要陪着一起去,何况很早就想问什么时候去看爷爷,但不知道怎么开口,怕自己说错话,戳到他的伤心处。
既然他现在又主动提起来,那当然要爽快答应,他们可不能再有拗口。只是这里面的门道他不懂,得去问问爷爷奶奶。
墓园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,他请包予恩陪他一起去已经很贸然,如果惊动别人,尤其是包爷爷包奶奶的话,那就更不好。
下午翻照片看的时候,老人们就触景伤情,他们年纪大了,情绪不能起伏不定。
而且,他只是想看看爷爷,不用做太多别的事。
如果爷爷泉下有知,相信他用不上那些虚礼,只要心里想着他,就算什么祭拜的东西都没有,爷爷也会很高兴。
所以他们一大清早,没带太多东西,蹬着自行车去墓园。
大清早的阳光不刺眼,空气弥漫着青草香,路边的野花淌着朝露,鸟儿们此起彼伏的叫声汇聚成独特的交响乐。
有点煞风景的是,包予恩的哈欠声。
晚上没睡好,早上又早起,包予恩一路上哈欠连连。
尽管他故意压低声音,故意放慢速度,跟在汪时至后头,和他保持一段距离,这声音还是瞒不过汪时至。
他停下来,说:“疲劳状态下骑车很危险,要不你先回去吧,我自己去就行。”
包予恩哪里肯,他急忙辩解:“我就算睡足12个小时,醒来一样打哈欠。我这是习惯,不是疲劳。”
不管真假,汪时至还是让包予恩回去。对方当然不肯,拉着汪时至的手左右摇晃,说道:“爷爷奶奶看着我和你一块出门,我这会子回家,他们肯定会念叨,还会怪我怎么抛下你,自己回来。你想让我因为抛下你,而被爷爷奶奶怪罪吗?”
对方说什么,汪时至没认真听,他的注意力都落在包予恩那双明亮的眼睛上,上面还有因为哈欠不断,而牵动的泪花。
汪时至掏了纸巾出来,想伸手去擦,被包予恩一个手掌打下来。他纳闷地问:“我又哪里脏了?”
“打哈欠弄出眼泪了,一片呢。”汪时至继续伸手去擦,动作很轻柔,像是在擦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。
这细致的举措,弄得包予恩十分不好意思,赶忙后退几步。
他觉得耳朵快要烫熟。手动扇风让双耳降温,可那点微不足道的风力,非但没有降低温度,反倒让包予恩心里也燥热起来。
这么大个人,被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像小宝宝那样对待,能不燥吗?
一时间,空气中那股清新的味道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夏天的闷热,以及那种什么都不做,只是待着都很烦闷的味道。